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霓裳羽衣不夜天

马振骋

    后台工作人员称她们“美人”,芭蕾舞师称她们“姑娘”,观众什么话也顾不上说,只是睁大了眼睛,忙着看这些年轻的美女用手臂、大腿和臀部做出种种舞蹈的姿势。她们身上只有几根羽毛和几条丝带掩饰着,颤动的大腿,灵活的腰肢,赤裸的上身,通体上下叫人一目了然。在她们涂成罂粟花红、并且极端夸张的大嘴唇上永远挂着微笑。她们是歌舞厅的歌舞女郎。

    自从1869年巴黎出现了第一家歌舞厅“牧童乐园”以来,歌舞厅演出一直被人认为是法国文化中的一个传统娱乐艺术。而漂亮的跳舞女郎也在这项传统娱乐的表演中施展着自己的才貌,从“疯马”到“红磨坊”,从“丽都”到“牧童乐园”,哪个跳舞女郎不梦想自己成为当年的偶像明星约瑟芬·贝克尔和雅娜·米斯顿格。

    雅娜·十斯顿格原是两次大战之间法国舞台与电影两栖演员,而她大红大紫则是参加音乐咖啡厅和歌舞厅的表演以后。她那泼辣大胆的谈吐,娇艳动人的眼神,线条浑圆的大腿,使观众一直处于兴奋状态。她在自传《我的一生》中有一句话极为简要概括:“歌舞厅,就是女人、羽毛和男人。”确实,歌舞厅的舞台首先是女人的天下。

世界著名的法国巴黎丽都歌舞厅

    这完全要靠一种神秘的炼丹术。身高 175米,三围尺寸 90-65-90公分,在浓厚的脂粉下隐藏着20岁的青春。如今歌舞女郎来自外国的要比来自法国的更多,她们大都是英国人、美国人和荷兰人。歌舞厅选择的标准是身材、气派和风韵。身材修长、勾魂摄魄的女郎到底不是天天可以碰到的。每个歌舞厅招收新人时,300名应聘女郎中最多只有10名,能够当场签订一份一年后可以续约的合同。

    这些姑娘大多数是在放弃了芭蕾明星梦,或发誓不再在现代舞蹈团内虚度年华后,到歌舞厅来落脚的。她们热爱的是舞台。就像“丽都”歌舞厅的表演台柱弗郎索瓦兹·贝拉尔承认的那样,“进入‘丽都’,完全满足了我上舞台、贴眼睫毛、穿金片银丝服装的欲望。”

    在法国有这么一种说法,没有“丽都”就没有巴黎的夜生活。“丽都”歌舞厅座落在堪称世界第一街的香谢丽舍,离凯旋门约几百米的路口。每天华灯初上,歌舞厅门口就对着大街打开闭路电视,播放当晚要演出的部分节目 的录像,这种广告招来不少观众。舞台总监称作蓝铃小姐,她慧眼别具,善于挑选长腿长颈的少女,在台上让人看起来个个非常性感。晚上9点在“丽部”化妆室的镜台前,这些跳舞女郎都在贴眼睫毛,涂大红嘴唇,在全身上下敷粉底霜。她们将要演出令人百看不厌的《Bravissimo》,这是意人利语,意思是“棒极了”。它采用了拉斯维加斯的风格,一幕幕大场面,直升飞机、瀑布、冰川、玫瑰色、红色、黄色的羽毛风暴,让人看得眼花撩乱。票价包括晚餐、半杯香槟和表演,共640法郎。

    同一时刻,在“疯马”化妆室内,台柱明星拉法在细细描绘她的嘴唇线条,涂了口红的嘴唇要比正常的嘴唇大上一倍。在把一个流苏头饰戴到头上前,她用画笔在耻骨部分画上一个端端正正的三角。一身打扮充满异国情调。她是“疯马”老板阿兰·贝尔纳丁的杰作。贝尔纳丁在物色人材、安排角色、策划节目方面操着生杀大权,就是歌舞厅内24名女郎的艺名也是他取的:拉法、旺达、萨拉、塔丽……剧中灯光打在女郎们身上,她们节拍整齐划一,毫发不爽。最著名的舞台画面是“60年代摇摆舞”。

    “牧童乐园”建于1869年,是巴黎第一家歌舞厅。也是第一家出现上身半裸舞女的歌舞厅,那是在本世纪初。第一流艺术家米斯顿格、莫里斯·希瓦里埃、治依·伏勒、莱缪、叶凤·普拉当、约瑟芬·贝克尔……都在这里登过台,可以说“牧童乐园”是歌舞剧的圣殿。

    今天在欧洲身上一丝不挂的裸浴场只有几处,但是上身精光的浴女哪个海滩上见不到!所以人们有理由怀疑,歌舞厅以此为号召的节日是不是还有号召力。芭蕾舞师莎菲·巴尔玛对此深信不疑,她说:“当然有号召力,因为这里的美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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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干上这个行当,必须要敢于暴露。那些姑娘戴了头饰、手套和紧身衣后也觉得像穿了衣服似的。一踏上出场前的阶梯,也就把羞耻心理抛到九霄云外了。“丽都”的主要演员卡特琳·丽斯说:“要当独舞演员,就要敢在台上让身体亮相,到了那天谁也顾不得许多了。”

    如果说女郎和羽毛服饰奠定了歌舞厅的历史地位,那么,男演员也是不可或缺的,但是他们在剧中都是女演员的附属品。米斯顿格在说这句话时眉头也不皱一皱:“我的舞伴是属于我的。”所有的跳舞女郎都有很强的占有欲,一致认为男角色只是为了村托她们的价值而存在 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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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拉丁大堂”规模不大,却很有特色。台上有20位跳舞女郎,l位领舞,l位领唱,台下的服务员也会突然跳到台上参加演出。它的音乐喜剧开创了歌舞厅的先河。节目中跳舞女郎也不是装模作样摆摆手举举腿,而是真功夫的舞蹈,全剧气氛剧烈,最后以撒花瓣和放气球收场。

    男演员感到在“拉丁天堂”工作是一种艺术表演。阿兰·尚道姆庆幸自己有这个机会,他说:“在‘拉丁大堂’是到顶了。这里男人是在跳舞,有实在的事要干。”没有一名男舞师喜欢摆摆样子的。海华德·凡·波伦说;“四个衣裳架子,展示几件俗丽的人服,我才提不起劲头。”

    一周6个晚上,每晚演出两个节目,长年累月老演同样的节目的确会使演员失掉锐气,这无异是一种灾难。为了保持热诚不减,舞师在几家歌舞厅轮流演出。他们对自己的事业决心坚定;为了事业他们要克服家庭的阻力,为了事业他们要服从纪律。他们的纪律是演出前1小时必须在化妆室露脸,并留在那里一丝不苟地化妆;上台脸带笑容,还要关心 自己的体型美,参加体操舞蹈课。还有,为了与英国跳舞女郎配戏,要把鼻子做成到英国式的。

    至于姑娘们,绝对不会与观众进行任何个人接触,从而有意无意地成为人们可望而不可及的意中人。这些姑娘穿上牛仔装,恢复本来面目,钻入出租汽车,决没有一名观众认得出来。清晨2点 半卸完妆,“疯马”、“丽都”和“豪富”的姑娘都有人护送到住所。她们晚睡晚起,这种违反生物钟的生活要过上五六年,当然是很辛苦的。然而也有好的一面,法比埃纳·勒诺说:“每天在‘拉丁大堂’工作两小时,在其他歌舞厅工作5小时。愿意的话白天可以去上戏剧课、音乐课,参加时装表演,或者接受其他培训。日后可以改行。时间宽裕,而且收入也不错。”

    ( 节选自《巴黎,人比香水神秘》,1997 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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