跟你说“愿意”之前
马振骋
当年传出作家马尔罗将和路易丝·德·维尔莫林结婚时,路易丝·德·维尔莫林用这句俏皮话来掩饰他们的态度:“我们结婚?今天这个时代只有神父才想结婚。”女演员法尼·亚坦特那时与法国导演弗朗索瓦·特吕弗来往密切,她用甜丝丝的声音赞美说:“不应该生活在一起,要见面来个约会,到对方家里就像去看朋友,这有多美呀!”女作家、政治活动家弗朗索瓦兹·纪罗说:“这可能是两人一起过日子的最文明的方式,这样可以避免两人不断产生冲突。就我知道,跟男人一起过的生活中,总有点不开化的地方。”
这些半同居的始作涌者都是一时名人。渐渐成为普通人的结合方式。这些半同居者决不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小伙子,还不想共同使用一只微波炉。一般来说,要经过两三年的相互观察期,然后其中一方搬迁到与对方不远的街道租一套公寓。或者在同一幢楼里,先生住三楼,小姐住五楼。他们通电话,敲敲门,共进晚餐,睡在一起。到早晨,各人待在自己房里静静享受孤独和清闲。
这种方式的妙处是大家都有一个退路,做自己私事的角落,招待自己朋友的地方,而不必总是牵涉到对方的问题中。难怪卡洛琳·蓬格朗写出了她的《跟你说“愿意”之前》。
这位27岁的女作家不久前不幸坠入了情网。更糟的是她还有意跟她的心上人匹配良缘。为了在心理上对这段姻缘有所准备,她决定给未婚夫写一封长信。她提到有的事令人回肠荡气,有的事令人心驰神往;不料一转入婚后可能遇到的事如何预防,如何避免,如何补救;写啊写的,想不到烦心的事那么多,这封情书竟成了包罗万象的清单,长达80页的小册子。卡洛琳·蓬格朗深入思考婚姻生活,解剖爱情内容,预见两人生活的脆弱性,决定还是不结为妙。她把这封信加上《跟你说“愿意”之前》这个题目,交给斯道克出版社出版,放到未婚夫的床头,作为献给他的礼物。
她得出结论:“为了两人继续过日子,最好的办法是不要想得太多,不要正视他们的爱情,不要对爱情评头品足,只要大家凑和着过下去就行了。”这么说来,命运是盲目的,爱情也是盲目的?
有人说:夫妻关系的毛病出在不能分离,分离意味有问题。现在分居共过,是在分离的基础上去寻求结合,这对双方都是一种美妙的追求。
然而这种现象招来了家庭或爱情问题专家的抗议,他们对这种半同居现象有一种不安的看法,因为这些人的做法违反人的爱情逻辑。人产生爱慕之情后有一阵骚乱期,接着产生一种共生心理,经历最后一个自主阶段后最终希望与对方相依为命,这时像任何动物一样需要有一个安定的窝,那时一般也有了孩子。而半同居者绝大部分不愿意接受孩子,也回避孩子的问题。对这种奇怪的心理,专家们持有一种非常简单的解释。精神分析家卡特琳·缪勒说出自己看法:“这些人并不是真正的一对,他们只是维持情人的关系。他们不是在准备未来的生活,而是保持现在的欲望和向往性的吸引力。他们选择一种自我欣赏的生活方式,相互只让对方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,也只让自己看到对方最好的一面,尽管这一面有时是虚假的。”
这话听起来很刺耳,但恐怕不是没有道理的。以下是几位单身女子的自由:
艾米丽,54岁,心理学家:
两年前,我加入了“找知己”俱乐部。这个俱乐部提出多种方式:“频繁交往”、“兴趣交往”、“常来常往”……第一次我登记频繁交往。我遇见的这些先生不是鳏夫,就是离过婚被遗弃的。他们就是想赶快找一个人到家里洗他们的袜子。我又到俱乐部对他们说:“给我另找一类。当管家这不是我要找的。”主任说得很爽快:“行,你要的是兴趣来往。”这时我遇到一些结了婚的家伙,他们只要寻欢作乐。还遇到一些有特殊欲望的人,要求一定尺寸的女人,还要有……我觉得没有必要通过俱乐部去找这些人,其他地方哪儿都有,而且还不用花钱。现在我选了“常来常往” 的……
阿莱特,37岁,体育理疗师:
三年前,我开始登启事。我遇到一大堆人,也有一大堆风流事。但是要求不外乎这些,到后来还是孤独。因为我对埃及很有热情,就从这方面开始,我对自己说,试试登个征婚启事去找一个跟我有共同热情的人:“J.F.,35岁,爱好考古和埃及学,觅年龄相同、志趣职业相仿的男士。”埃及学号召力不大,我只收到6封应征信,一半是患精神抑郁症的人写的。还有一位先生,但是他的外表我不喜欢。他身材高大,1.92米,70公斤,很瘦,我不喜欢瘦的。他50岁,是个鳏夫,生活不太好。他存钱为了开辆野营车周游世界。而我要求舒服一点,我不想在野营车上过几个月。他对我说他在哪儿都能睡,火车站,机场。我不能够,我在自己的床上已经睡得很不好,我找男人可不想在露天过夜。
安妮丝,36岁,医生:
坐在微电脑前,给我的印象是男人对自己的魁力都很有把握。就是不很有把握的也至少肯定自己行。我遇到一个讨厌的家伙,只见了一次面。我们一起吃饭,他不叫我喜欢,饭吃到最后,我跟他说:“不。”他顶我一句:“好哇,那我这顿饭的白请了。”
找不到更好的了吗?我这样对自己说,这也说明为什么疏远或者关系断得那么快。不管怎么说,我是这样过的。比如,我用微电脑跟两三个男人交谈,有时我真受够了,对他们说我要关机了。有两个人就急忙把他们的电话号码给了我。选择哪一个?哪一个更好些?我可以对自己说,好,我选这个,如果这个不适合我,那我明天可以重新开始。
交往这么方便,从这个意义来说是很有意思的:现在我知道我孤独时有办法不让自己孤独,这样我对待自己也完全不同了。我以前说,要是我不愿意看到自己孤独,我应该多作些让步,我应该有求必应。现在我已没有这个问题,我也不再想让人家耍弄。
杰克琳,54岁,教师:
那位陶器工艺师,是我上他那儿去的,上他的工艺室。这是一个小个子,眼睛很亮,脸上挺精神。现在我去赴约会兴致不高。我不想自动投入一个男人的怀抱,尤其他已58岁了,还是个大肚子。我一走进门,他就叫:“啊!你美极了!”我当然乐意人家恭维我,但是恭维太过分了,就会叫我难堪,我不想人家嘲笑我。我与他讨论艺术、肉欲、性。我凑和他的怪病,仅仅因为他制陶手艺不错。我呆了两小时走了,第二天收到一张条于;“这个周末请过来,咱们结婚。”这样求婚还真带有点疯狂。我在问自己;这么一个家伙别是在找一个安乐窝。
(选自《巴黎,人比香水神秘》,文汇出版社,1997。
版权所有 © 2002-2016 Mybluesand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