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化融合外来的才会灿烂——《法国文化史》
马振骋
在欧洲西部今日称为法国的这块土地上，国家的起源一般说来是始于五世纪。当时的幅员与边界划分与今天没有多大的不同。
关于这块土地最早的历史，可以说得像童话似的:“很久以前，我们的国家叫做高卢，而它的居民也叫做高卢人。”但是高卢人是怎么样的，没有留下文字资料，外人对那一段历史不甚了了，倒是罗马征服者朱尔·恺撒在他的《高卢战记》中给我们提供了第一手资料。
恺撒率领战无不胜的罗马军团，历经几年(公元前59－52年)打垮了以维金格特里克斯为首的抵抗力量占领高卢，给高卢的农耕社会带去了城市文明，在此后三四百年的统治中建立了高卢罗马文明。当欧洲许多地方还处于各种游牧与海盗式掠夺时，高卢是拉丁文化的一座堡垒。
五世纪末，法兰克人过来赶走了日落西山的罗马帝国势力，从此在这里建立的国家叫做法兰西，延绵至今。高卢、罗马与法兰克是法兰西民族的三大人文地层。高卢人慷慨热情，追求个性；罗马人尊重法理，喜爱辩论；法兰克人属日尔曼民族，善于建设，富有开创精神。
在这之后，又有大量外国移民涌入，在16至17世纪有西班牙人和意大利人，18世纪有波兰人，19世纪有俄罗斯人，20世纪有北非、中东和远东地区的人。他们都带去了自己民族的特性，这也使法国成为继美国之后第二大移民国家。另一方面，法国还保持了民族性格明显的地区，如布列塔尼、阿尔萨斯、巴斯克、科西嘉、诺曼底等。
而巴黎，在罗马时代便是重要市镇，被称为“吕黛西娅”(“我亲爱的吕黛西娅”，罗马背教者朱里安在这里称帝时这样说)。从法国第一个墨洛温王朝开始，这里便是王宫所在地，是宗教与文化的中心。
从当初的农民性格，其后的骑士精神，到近代的布尔乔亚风尚，由于基督教义的传播、教育的普及、人文主义深入人心、艺术的天赋，法国社会经常是精英也很大众，大众也很精英。这一切都自然反映在法国的思想文化中，真是绚丽多彩，千姿百态，充满活力、对比、矛盾与冲突。几百年来法国在国际上发挥的作用与影响，远远超过人们对一个面积才550万平方公里、人口才5500万的国家的期待。
为这么一个国家撰写一部全面说清来龙去脉的文化史，实在是一项艰巨的大工程。《法国文化史》(1991年，法国门槛出版社)的编写，译本(2006年，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)的出版，可以说功德无量。它卷帙浩瀚，内容丰富，集中了七位法国学者，十位中国译家，还有无数参加策划、编辑、校稿、印刷、与法方沟通的幕后英雄的智慧与心力。当我们捧起这部共四卷的厚书一页页往下读时，深深感到:“泰山不拒细壤，故能成其高；江海不择细流，故能就其深。”
有兴趣阅读这部书的读者当然都不会是对法国文化一无所知的人，因而他可以按目录有系统地通读，也可以按书后的索引，有目的地当作一部百科全书检读。这部书要告诉我们的重点不是答案，而是现象以及现象产生的原因，并给予非常开拓性的提示，让读者再继续从各方面深入研讨。
对于“文化”一词的定义也是如此，非常宽泛与现实。从社会一切方面都可以产生文化，同时人的思想不是凭空产生的。在我们这里，当前一些滥用的字眼，如“颠覆”、“征服”……其实都是传承后的反思、修正、收获和创造而已。
这也使我想起一位法国学者多年前的一句话:“一切留下来的东西就是文化。”反过来说，没有留下的东西就不是文化。在一个常以文化的名义进行非文化、假文化、反文化的时代，这句话不失为一个简单方便的检验法。设想没有留下东西的时代会是个什么样的时代。
漠视文化建设，就像漠视环境保护，必将使地球成为一片凄凉的荒漠。
（原刊《文汇读书周报》2007年3月9日）
《法国文化史》四卷本，让－皮埃尔·里乌、让－弗朗索瓦·西里内利主编，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，2007年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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