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蒙巴那斯艺术家剪影——藤田

马振骋 编译

藤田(Tsuguharu Foujita,1886—1968)

    吕西·巴杜尔,二十来岁,来自比利时瓦伦地区的姑娘,到巴黎是想拍电影。她推开租借的公寓门,把刚买的一堆书放到桌上,在浴室里卸妆洗澡,浴后又捧了那堆书走进卧室躺到床上。《坐着的女人》,这个书名她喜欢,拿起就读了起来,作者是阿波利奈尔,她不认识;书中描写的蒙巴那斯,她也不熟悉。但是作者文笔非常独特,蒙巴那斯的咖啡馆奇特浪漫,那里的艺术家自由自在,心高气傲,但穷得像流浪汉,她从来不曾想过有这样的生活,她在后来的《瑶姬回忆录》中说:“阅读时竟然使我全身发烧。”

    她起身,重新穿衣化妆,抱了她的猫,走下地铁,出了蒙巴那斯站,来到阿波利奈尔说的洛东达咖啡馆。里面客人爆满,两层楼面座无虚席,吕西感到失望正要退出,一群西班牙人给她留出一个位子,她坐了下来。进进出出的人好像谁都认识谁,谁都是谁的同伴、朋发、铁哥儿们。

    她待到很晚才回家,第二天义去。这次客人少了些,可以看清人的身影与面孔了。有一个亚洲人,留M型小胡子,额上还有个前留海,穿红白方格衬衣,戴一副玳瑁眼镜。他跨进咖啡馆门槛,朝里一张望,旋转脚踵又回出去了。

    吕西坐在桌边一动不动,随后要了一杯洒,又要了一杯,一共喝了六杯酒,才有勇气走到餐厅中央,问谁认识刚才那位亚洲人。另一位画家拿了一支炭笔,寥寥几笔勾勒出他的面孔,问:“是他吗?”吕西回答:“是的。”画家随即把那描送给她说:“这是藤田。”

    吕西跟藤田结合以后,藤田送她一个日本名字“瑶姬”,藤田在1924年秋季沙龙中,有一幅画叫做:《雪天使瑶姬》。

    当时法国文坛名盛一时的贵族美女作家安娜·德·诺阿伊伯爵夫人,在家主持文学沙龙,巴雷斯、普鲁斯特、雅姆是常客。柯莱特羡慕她的美貌,科克托为她倾倒,还写一部书专门说她。

    社会名媛常请新潮画家画肖像,也是那时的一种风尚。藤田名气愈来愈大,已为许多贵族夫人画过肖像,德。诺阿伊伯爵夫人自然也应该请他画一幅。伯爵夫人喜欢穿自己设计的充满诗情画意的服装。她是位大艺术家、大诗人、大小说家,又是位大美人。明亮的眼睛,智慧的前额,天使的身材(用今日的语汇也是魔鬼的身材),谁不为之神魂颠倒。第一次伯爵夫人屈尊先上藤田的画室摆姿势。第一场结束,伯爵夫人对艺术家说:“我的好藤田,您要明白为什么应该是您上我家去画,因为我躺在床上时,肉体与精神才完全放松下来。”

    藤田为了履行艺术家的使命,上她家去了。但是大公馆的门房不让一个乡里乡气的小日本走正门,让他走仆人走的门与楼梯。伯爵夫人等着他,懒洋洋地躺在丝绸褥子床上,穿一件名师波瓦菜设计的长袍,身子淹没在阴影里。藤田画画时,她不停地扭动身子,不停地叽哩呱啦说话。当他经过几次摆姿势终于画上最后一笔,德·诺阿伊伯爵夫人看了很不满意,画中一点没有表现出她身段的苗条、性格的丰满、精神的圣洁……历数这幅作品的不足之处。

    但是画家在一旁冷冷地说:“我看到的就是这个样。”随即在画上签了名,收拾画具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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