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治·苏泰和他的天使
马振骋
法国雕塑家乔治·苏泰，无疑是2007年上海艺术博览会上最引人注目的艺术家，因为他的作品《天使·荣龟》作为主题雕塑，展览期间就安放在世贸商城展馆前的广场上，进进出出的观众谁都要伫立凝视一番。
整个雕像青铜铸成，大乌龟背上一把椅子，坐一位少女意气风发。在法国设计时，少女有一张西方脸庞。苏泰到了上海，看到街上女孩非常精神漂亮，走路像模特走步，动作干练，神态自若，比巴黎女人穿着更帅，化妆更艳。艺术家改变了主意，把少女塑成上海女孩形象，但是脚上穿的是一双法国古时代平民的钩头靴子———说明草根的起源？
苏泰领养的两个中国孩子，小的是男孩，16岁，为《天使·荣龟》写了一首诗，开头是："少女独自遨游/有奇异的飞龟作伴/在命运的道路上/寻找生命的意义。"
这尊铜像是苏泰为上海艺博会特地创作的。铜像高4米，重5吨，但对苏泰来说是"雕虫小技"，原来他在欧美各国尤以大雕塑闻名。这位艺术家穿了休闲服，乍一看颇似法国南方小镇在玩地滚球的居民。灰白的短发短髭，中等身材，面孔不胖，但虎背熊腰。眼镜后面闪烁机智灵活的目光，仿佛一眼就可以把对方的身体与灵魂都看透似的。在正式场合，低调寡言，在友伴之间则爱开玩笑，口无遮拦，法国评论家说他是拉伯雷笔下的人物，《巨人传》中才华横溢的高康大。
致意时伸出熊掌般的大巴掌，谁的纤纤玉手被它久久握住，也不用害怕被捏碎，虽然他这双手创作时要驯服的是钢筋铁条，石头泥巴等重物质。露天工场上的金属板条要用绞盘拉动，脚手架高达几米，这些都难不倒这位自己设计自己动手的雕塑大师，他会像建筑工人那样利落地上上下下。这也使他获得了一个奇怪的荣誉。1987年他在夏尔特尔-奥尔良之间的高速公路上，竖起《大教堂的尖顶》，不锈钢雕塑，高21米，第二年被载入吉尼斯纪录：个人独立完成的最高雕塑！
苏泰的父亲是法国人，母亲是意大利人，谁这样问他时，他马上纠正说："不，我母亲是威尼斯人。"显然，威尼斯共和国的辉煌记忆要比古奇、加里亚诺的时尚意大利更令他神往，于是也让他生在了离威尼斯几公里的威尼托！他的童年就是在巴洛克音乐、狂欢节、假面具形成的氛围中度过的，在幼小的心灵中灌注了想象与梦幻。
他说他自幼就立志从事造型艺术，"没有别的天职"。9岁时到法国，17岁进入巴黎应用艺术学校，21岁在巴黎开第一个个人作品展。他用艺术生涯初期赚来的钱，在瓦朗斯买了一座坐落在山丘上的12世纪城堡，随同"楼盘"还附送一片小树林，一座小教堂和两块坟场，安葬着古代贵族与士兵！这是不是使他的女性雕像时时有一股超自然的肃穆和嬉戏之情？
艺术家的心灵与幻想往往比世界还大。不久，宽阔的土地与天空更挑动他的灵感。第一座大雕塑是《苍鹭》，高8.5米，苍鹭是濒临灭绝的鸟类，竖在猎人出没的一个地区起警世作用。1987年，在一条四周密布教堂的高速公路上出现他的《大教堂的尖顶》，让驾车者经过时知道这地区的历史特征，并用箭头指出前往教堂的方向。苏泰说在公路上放雕塑，起到安全、美化与标志作用。不能太抽象，但是要有想象，作品在眼睛前停留时间很短，看不懂很快会忘记。此外还有《维京海盗的踪迹》、《阿尔卑斯山的信号》、《贝尔坦的气垫列车》等等……杜拉斯大红大紫时是读者最多的作家，苏泰说自己是观众最多的雕塑家，因为据统计每年有8亿人次要经过陈列着他十几件作品的地区。他还是第一个把雕塑放进了硬邦邦、冷冰冰的核电站的艺术家。
雕塑家的才能表现在各方面，毕加索如此，苏泰也如此，什么可塑性材料到了他们手里，一捏两捏都有了灵魂。他在巴黎的工作室还设计家居用品的图案。这次艺博会上许多观众看到他的女性雕像，有传统青铜铸的，有玻璃钢涂成花花绿绿的，令人看了心向往之。其实只是他特地为这次展览所做的一部分。
苏泰认为人脸的美化在于表情，人体的美在于活力。在艺术生涯初期，他曾在巴黎丽都歌舞厅做舞美设计，后台满目都是婀娜窈窕的女郎，裸着身子走来走去。这有点像学院内的人体模特，不过那是静态的。当年土鲁斯·劳特累克曾在妓院研究动态中的女性人体，这使他的人体肖像画更生动更人性。
苏泰善于塑猫、塑猫头鹰、塑犀牛，更善于塑女人。1998年，在法国本笃会宫举办了苏泰女性人像展览会———《目光的帝国》，主办人杰拉·马蒂亚则称之为《女人的帝国》。阿拉贡说："女人是人的未来。"苏泰要给我们看的是：女人就是在他的作品中。在一个麻木冷漠的世界，女人是永远的缪斯。塑像上的人体披上薄薄透明的青铜衣衫，保护纤弱的身子免受不能确定来自何方的袭击，目光始终转向未知与未来。形态简洁，表达的不但是身世的神秘，也是融合在时空中的生存形态。这是苏泰艺术中的人，也是天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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